“艺术反差”之美——《左忠毅公逸事》赏析

概要：现代创作美学告诉我们，文学作品拉开描写主体在常态和特定环境下心理状态和行动差距，造成审美感受的落差，即艺术反差，往往能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和发人深思的启发性。令人称奇的是桐城派第一人方苞的《左忠毅公逸事》，竟如此生动的体现了今人所说的这一艺术特点。全文是从“造情”起笔的。风雪严寒之日，左公微行入古寺，阅毕草文，“即解貂覆生，为之掩户”。——体贴关爱之情，如同身受。“及试，吏呼名至史公，公瞿然注视，呈卷，即面署第一。召入，使拜夫人，曰：‘吾诸儿碌碌，他日继吾志事，唯此生耳。’”——发现国家栋梁之材后的惊喜之情，如见其状。由此我们强烈感受到了左公是一位有血有肉、情感丰富的性情中人。应该说第一段的字里行间无不注满情意，这就为下文左公的“无情”拉大了情感的距离，为审美感受的“落差”作了很好的铺垫。第二段左、史狱中相会是全文中最为感人的一幕。但作者并未马上就写左公的“无情”，而是顺承上文继续“造情”，与上段不同的是，这回首先出场的是史可法。从文中看，史可法的行为是相当不易的。不避嫌疑、不顾鹰犬环伺，冒死犯难，入险探狱是一

“艺术反差”之美——《左忠毅公逸事》赏析,标签：古代散文知识,http://www.laixuea.com
　　现代创作美学告诉我们，文学作品拉开描写主体在常态和特定环境下心理状态和行动差距，造成审美感受的落差，即艺术反差，往往能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和发人深思的启发性。令人称奇的是桐城派第一人方苞的《左忠毅公逸事》，竟如此生动的体现了今人所说的这一艺术特点。
　　
　　全文是从“造情”起笔的。风雪严寒之日，左公微行入古寺，阅毕草文，“即解貂覆生，为之掩户”。——体贴关爱之情，如同身受。“及试，吏呼名至史公，公瞿然注视，呈卷，即面署第一。召入，使拜夫人，曰：‘吾诸儿碌碌，他日继吾志事，唯此生耳。’”——发现国家栋梁之材后的惊喜之情，如见其状。由此我们强烈感受到了左公是一位有血有肉、情感丰富的性情中人。应该说第一段的字里行间无不注满情意，这就为下文左公的“无情”拉大了情感的距离，为审美感受的“落差”作了很好的铺垫。
　　
　　第二段左、史狱中相会是全文中最为感人的一幕。但作者并未马上就写左公的“无情”，而是顺承上文继续“造情”，与上段不同的是，这回首先出场的是史可法。从文中看，史可法的行为是相当不易的。不避嫌疑、不顾鹰犬环伺，冒死犯难，入险探狱是一不易；能使狱卒感动是二不易；以书生之清介而甘扮除不洁的*役，是三不易。他对恩师可说是情同父子，因而一见到左光斗刑创腐烂，体无完肤，竟忘是身处虎穴“抱公膝而呜咽”，廖廖七个字，让我们感受到了史可法对老师的深厚情意。然而左光斗却似乎一反常态，不仅怒斥之“庸奴”，更“因摸刑械作扑击状”。巨大的情感落差，不禁令我们脑海中产生了硕大的问号。对识拔于寒微的门生，左光斗难道不爱吗？对于爱徒忘死探狱，他难道没有动情？带着疑问，再细读下去，使不由得产生强烈的震撼。他已“面额焦烂”，“左膝以下筋骨皆脱”了，但在听到呜咽声后，竟能“辩其声”而有了反应；他“面目不可开”，本也可以就这样省些气力说话，但他却偏想睁开眼来，睁不开，他“以指拨眦”——在常人，这是轻而易举的，但在他却必须“奋臂”方能勉强完成，他要忍受何等难忍的痛楚，方能开眼一望爱徒；他已“旦夕且死了”；然而这时竟“目光如炬”——应当是攒集了残存的生命之最后力量；他虽然怒斥史可法“庸奴”，却又如此清醒地明白“此何地也”，明白史可法的行动，可能招致“*人构陷”。于是，我们也明白了，明白他其实是深爱着这位可望继志传承的门徒，也许，他深心里也渴望在临终前能睁眼见上爱徒一面；然而“国家之事糜烂至此”，他不能允许爱徒“轻生而昧大义”，他其实是以行将熄灭的生命之火。最后一次保护着爱徒，希望能薪尽火传，让史可法代替他“支柱”起“国家之事”……
　　
　　方苞肯定不知道什么是文艺学，美学。但左史狱中相会这一节，却如此生动地体现了今人所说的特定情境，特定人物的特定言行。怒斥史可法，这一看似反常的言行，是公忠坚贞、视死如归的左光斗这一特定人物，在东林党与阉党作殊死斗争，而后者又张网待捕的特定环境中发生的。于是反常就内含了正常，不仅怒中之爱是正常，而且其表现也深合左、史师生而义同父子的特殊关系。于是从左光斗那“铁石肺腑”发出的怒斥声中，我们读到了明季骨骾之士深心中埋藏的博大浩瀚的爱意柔情。正是在公忠与私爱的剧烈冲突，在至刚至柔同时交织中，左光斗的悲剧形象，以极其丰富的层次，极其厚重的力度，如雕像一般地树立起来。试想一下，如果没有首段的“造情”铺垫，又怎能反衬出后者盛怒之中的厚爱，如果没有“有情”与“无情”、“爱极”与“怒极”的强烈反差，又怎能凸现左公如此丰满的性格层次呢。
　　
　　想到这里，我们就不能不被方苞高超的艺术手法所折服，至此也就深刻理解了何谓“艺术反差”之美。